A JEANNE
五
自夏利欧斯十七世以禁忌之力退却巴哈姆特以来，匆匆又是三年。
人神魔兵戈不断的旧时代逐渐远去，安宁的新时代在王都阿纳堤的废墟里一步步到来。
那一战之后，被称为阿纳堤之约的三族协议达成。神族回归华纳海姆，夏利欧斯允许治下的国民对其自由地崇拜或是不崇拜。魔都柯赛特斯被归还魔族，同时魔族也可在取得许可后自由地行走人间。
芳草鲜妍的四月，太阳即使升到最高也不会让人感到燥热。一支五人的骑士分队赶了半日路程后歇息在路边。不远处是一条清浅的河流，众人或汲水，或给马匹喂豆子和草料，新制的一杆旌旗上织染着独角兽，王冠，荆棘和长剑。
这里有水源，又是三条道路的交叉口。故而除了这队骑士外，在此处歇脚的还有三三两两的商旅。其中一名少年一边啃着一根棍式硬面包一边望着对面的骑士，兴致勃勃道：“那是奥尔雷安骑士团吧！他们盔甲上的花纹可真好看！什么时候我也能穿上那样的盔甲就好了！”
“你小子就不要羡慕了！”少年旁边的大叔牛饮了一口大麦酿的酒，满足地摸着自己的肚子：“骑士团都是贵族出身，我们这样的平民是进不去的。”
少年闻言，不服气地反驳：“也不一定啊！当初的贞德大人就是平民出身！”
贞德·达尔克。
奥尔雷安骑士团历史上唯一平民出身的人。
大叔挑了挑眉：“贞德十六岁就成为骑士团团长了。你小子，我没记错的话，今年也有十七了吧？”
少年听了仍想说什么，却被大叔一脚踹去打水喂马。而他们口中的那位贞德，昔日被神选中的少女，她出任奥尔雷安骑士团团长的时间，距今已经十六年了。
少年打来水，叼着面包喂了马，精神又好了起来，开始好奇对面的骑士要去哪里。商旅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，众人被少年叽叽喳喳叨扰得不胜其烦，便不再搭话。少年叹了口气，打算放弃追究，却在这时，听到几步之外传来了一个声音：
“大概是去往剑山峡谷的。”
少年循声望去，四月的阳光下，大片的金盏菊轻轻摇曳。
一位用方巾包裹着金发的女子站在花海里，看起来像是路过，又像是在那里站了很久。
愣了一会儿，少年才反应过来：“奥奥，这样啊……他们去那里干什么？”
女子继续解释：“去那里换防。”
阿纳堤之约后，魔族可自由行走人间。但前提是要通过剑山峡谷入境取得合法许可。
剑山峡谷是连接魔域和人界最大的通道。
合约缔结后，奥尔雷安骑士团的职能也发生了变化，由昔日与魔族作战的一线部队，一分为二，一部分长年驻守剑山峡谷，控制入境魔族的安全审核与许可颁发。另一部分驻守王都，负责入境魔族的管理。
四月，正是剑山峡谷的骑士团换防之时。
女子耐心地给少年解释着，少年听得津津有味。感叹着如今这种和平相处的局面以前真是不敢想啊。
至少三年之前，人族是和神魔两线对立的。而在更早之前，人族更是被魔族全面压制，在食物链的底端艰难求生。反抗的努力收效甚微，战争中人类损失惨重。
直到那个少女出现。
接下来是夏利欧斯十七世。取得禁忌之力的国王第一次带着他的军队攻陷了柯赛特斯。
也许只有势均力敌才会带来和平。
少年想起来幼年时还在肆虐的各类魔物，仍有些后怕：“虽然现在大家能好好相处也不错。但好担心剑山峡谷那里来了太多魔族，跟小时候一样可怎么办啊……”
“不必忧心。”女子安慰着少年：“据我所知，骑士团会控制入境魔族的数量的，。最多，不会超过王都人口的百分之五。”
“听起来也不多嘛。”
女子笑了笑：“如今阿纳堤的人口是一百八十五万。”
少年掰着指头一算，王都人口的百分之五，是九万两千五百人。算出这个数字后，少年倒抽了一口凉气，一脸忧心忡忡。
“放心吧。”女子抬起头，看向王都的方向：“这近十万魔族，如今的夏利欧斯十七世，完全能控制。”
午休结束。
商旅重新上路。少年恋恋不舍与女子告别。
女子目送着少年所在的队伍远去。然后转身踏过满地绚烂的金盏菊，穿过那条潺潺的小河。栗树的枝桠低垂，朴树满目成荫。昔日生活过的荒野人迹罕至，只有一个草木葱茏的土包，石竹纤细的花梗顶着浅粉的五瓣花朵，招摇在温暖的风中，摇摇欲坠。
女子蹲下身，看着眼前的一切，双目模糊了起来。
这位女子便是早已随着旧时代远去的贞德。
眼前黄土所埋的孩子，离开她已有三年。她和这个孩子长久分离，曾经为了寻他，她也上天入地。而一切的最后，变成了一抔黄土。
贞德抬手拭去泪水，当视线重新变得清晰之后，她突然注意到了土包边缘一块明显有过翻盖痕迹的新土。
贞德盯着那块新土，一动不动，盯了很久。
最后，她抑制不住浑身颤抖，疯了一般用双手去挖土。
黄昏，暮色即将来临。
贞德双手的指甲都已经折断，血水混合着泥水。那个小小的棺木已经被她打开。
而那里面，空空如也。一无所有。
TBC
手机敲字，懒得排版。